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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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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顧言曦整理好情緒,走進寰天,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不少。果然,一進紀司辰的工作室,就看見他鐵青著一張臉,坐在座位上,狠狠瞪她。

“我——”顧言曦心知理虧,態度很好地低頭道歉。“對不起,路上耽誤了。”

“聽說德國人時間觀念很重,你去那裏呆了六年多,連最基本的守時都沒學會?”紀司辰翻了翻手中的建築圖紙,一出口就是嘲諷。

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一見到那張滿是無辜和歉意的臉,就想要擡杠。

剛才明明擔心她半路出事,擔心得要死,差一點就叫小何給她打電話了。

酒店離寰天的距離並不近,沒有讓季勝專門派一輛車,在今後的三四個月裏負責接送德方代表出行是他欠考慮。

紀司辰隨手翻開黑色的牛皮本,記上兩個字“派車”,頭也不擡地道:“坐!”

他似乎工作很忙,一刻不停地移動著鼠標,電腦屏幕映出藍幽幽的光。

“喏~擺在桌角有一份整理好的圖紙,你先看一下。”

顧言曦也不說話,拿過那厚厚一疊的設計稿,一張一張慢慢翻看。

如果,眼前制圖的人不是紀司辰,她還能用更專業一些的眼光看待這些。

但是……

你有沒有遇見過一個人,他的存在,就是你全部的信仰。

你有沒有在一個人面前,經年過去,還是一如往昔般丟盔棄甲。

不過是首層的平面圖,在紀司辰那裏卻翻新了出與眾不同的花樣。

他的考慮細致、獨到、綜合而人性化,較之尋常人多出數張細節放大,參數周詳的圖例。

別人想不到的他能補充完善,別人想到的他要做的更好。

這也是當年T大建築系流傳著“男友要像紀司辰,投胎要投顧言曦”的原因吧?

那個時候,顧言曦總是氣不過。

其實他們哪裏知道,在紀司辰幡然醒悟,變身新世紀好男人的典範之前,她又付出過多少?

或者,那些付出,連紀司辰也是不知道的。

“很合理。”顧言曦把圖紙放進包裏,中肯地評價。“但是,我還要把這些帶回去給我的同事看看,可能要酒會之後才能給你答覆。”

紀司辰像是料定她會這麽說,自己補充道:“現代藝術館的外觀我不想做的過於花哨或者華麗,前些天我們一起商定過的那個模型,大概可以,我的首層平面就是按照那個圖樣劃分的。當然,如果你們還有更好的靈感,我還可以再把平面圖拿回來改。”

顧言曦點點頭,似乎想起身。“那——”

“禮服拿去。”紀司辰忽然打開抽屜,扔出一個紫色緞帶包裝的紙盒。

“啊?!”顧言曦還沒回過神,手已經接住了砸過來的盒子。

“你不是缺一件酒會禮服嗎?昨天下班路上順手帶的。”

“不用不用,我正打算下午去買……”顧言曦把那個包裝精美的盒子端端正正放回在茶幾上,連連擺手。

“多出的時間不如用在這次項目的設計上。”紀司辰哼了一聲,將椅子轉過半圈。“況且,難道顧小姐不知道,酒會提前到了今晚嗎?”

“啊?!”

“怎麽?我昨天就叫雞毛挨個通知了,你不知道?或者你的德國同事沒有告訴你?”紀司辰嘴角似乎勾起一抹冷笑。

顧言曦腹誹,怕是雞毛特地把她給漏掉了。

這些日子,同來的德國佬們都對充滿中國韻味的古典建築醉心折服,對美食繳械投降,早出晚歸的,說不定都忘了自己的本意是來工作而不是旅游,哪裏還顧得著提醒她一聲。

她傻傻地攥著禮盒的一角,這一下,從今天下午到明天白天的計劃通通打亂了。

紀司辰雙手交疊扣在一塊兒,下巴蹭著十指關節,眼神晦暗,忽然道:“當然,顧小姐六年之後的身材……”

他停頓了片刻,接著開口:“若這衣服不合身,就穿你這件大衣過去,也未嘗不可。”

顧言曦看了一眼身上的米色大衣,雖然不臟,但混在一群正裝出席的人群之中,倒真不如穿禮服來的隱蔽。

時間確實緊迫,此刻若是回絕,今晚就沒法撐起Gmp的面子了,也不知道Gerkan允不允許她丟這個人。

大不了穿完了,把錢還給他。

顧言曦想定,站起身子。“洗手間在哪?”

“出門左拐,有指示牌。”男人的聲音依舊沒有起伏,然而在顧言曦離開的一刻,嘴角還是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笑。

顧言曦在洗手間裏打開包裝精美的紙盒,躍入眼前的綢光緞色讓她嘴角瞬間一僵。

紀司辰給她挑的這一套Givenchy禮服完全違背了她低調的初衷,拼著是要當女主角的料子。

顧言曦皮膚白,這一襲紫色長裙更顯得她膚色瑩白如玉。

鎖骨微露,玉頸修長,合身的剪裁勾勒出細巧的身段,腰間一個大幅的收束,勒出纖腰的弧,仿佛定制之作。

鏡中人優雅而不失清純,比起那些袒胸露乳、賣弄風姿的緊身超短裙,更增添了幾分女神氣場。

顧言曦有些意外,看著鏡子中容光煥發的自己,還有些不敢相信。

必須承認,紀司辰挑衣服的眼光很好,至少他了解她。

“嘶——真冷!”對著鏡子發了會兒呆,顧言曦回過神,迅速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,趕緊進隔間把衣服換掉。

她披散著頭發從廁所出去,剛過拐角,就看到倚在門外出神的紀司辰。

男人一只腳撐著墻,雙手插在兜裏,眼神緩緩移過來。

卻和多年前那個等她從試衣間出來的少年,表情如出一轍。

*****

怕逛街貌似是所有男人的通病,紀司辰也不例外。唯一需要另當別論的是,陪女朋友大人逛街。

盡管顧言曦生長在大城,但S市是中國的經濟貿易中心,燈紅酒綠,無盡繁華。

作為衣櫥裏永遠少一件的女人,買不起國際大牌,開開眼也是好的,加之商場促銷活動多,二人的約會地點商量來商量去,便老是落在了那幾條服裝店雲集的街道上。

紀司辰舍命陪小姐,從不敢露出絲毫不耐煩的神色。而顧言曦兜裏不揣錢,也敢樂此不疲地試衣服試個不停。

因此,約會時光是極好打發的。顧言曦美其名曰,不花錢還健身減肥。

最初幾次,紀司辰心想,自己拿過校長跑比賽的冠軍,逛個街什麽還不是小意思,一定是顧大小姐受不了,先要回學校。然而,每一次都是自己敗下陣來。

後來習慣了,幹脆在顧言曦換衣服的時候打盹或者想方案,竟然也有不少的靈感得到了導師的表揚。

雞毛問起他小子是怎麽想到的,他總是神神秘秘地做了噓的動作。

獨家秘笈,不可說不可說。

“餵,陪你逛了這麽多次街,還不知道你衣服都穿幾號呢?”也不知是哪一次突發奇想。

紀司辰自己買衣服都是比劃著大小,隨便套套,對於型號什麽的從不關心,卻好奇起了女朋友。

“要來幹嘛?”顧言曦警惕地看著他。

“沒什麽,只是想要更了解你一點。”紀司辰撓撓頭,有些尷尬。

“是嗎顧言曦將信將疑地瞥了他一眼,笑著踮起腳點他的腦門。“要記住啊!我等著你給我設計婚紗……”

*****

要記住啊……

顧言曦甩了甩頭,自己當年怎麽那麽不知害臊。

看到她出來,紀司辰似乎有一些緊張,他迅速把手從口袋裏拿出來,沈聲問:“大小合適?”

他的腿很長,堵在路口,顧言曦跨不過去,只得停下來。

“很好,謝謝。”想起剛才鏡中光艷萬方的女子,顧言曦臉色發紅。“這件衣服要多少錢?我馬上下樓去銀行取給你。”

話音剛落,身子忽然撞上一個灼熱的胸膛。她踉蹌後退,後背頂到冰冷的墻,有長長的手臂從耳邊穿過,再重重壓到墻上。

柔軟質地的毛衣迅速靠近……幾乎要貼到一處。

那人的眼睛依然是流著琥珀光澤的黑,整個身子前傾,將黑光流轉入她的瞳眸。

顧言曦想逃,卻被禁錮在一個溫熱的懷裏,動彈不得。

她拼命地把頭往身上低,全然不接觸紀司辰似乎含著滔天怒火的目光。

可是再次聞到那熟悉的清冽的男子氣息,還是很沒有出息地紅了眼眶。

紙盒啪嗒一聲落在地上,裂開一道紫色的縫隙。

“還錢?”紀司辰似乎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。他的聲音低沈而冰冷,像是現磨的咖啡,只有苦意沖上來,每一個字丟下都像要把顧言曦撕碎。

“那你欠我的這些年,又該如何還清?”

“我沒——”顧言曦正欲爭辯,那個懷抱卻已瞬時放開。

紀司辰退開兩步,又恢覆了他平日泰山崩於眼前而不變色的模樣,淡定地彈了彈衣角,然後蹲下身子撿起禮盒,道:“你下午跟我出去,我給你約了個地方好好把自己收拾一下。晚上會有媒體到場,到時候,我可不希望的合作人因為穿著,丟了雙方的臉面。”

顧言曦深知,這時候可不是給老虎倒捋毛的好時機,幹脆沈默聽命。

二人一前一後走出事務所,都是面色鐵青,給人一種設計方案談崩了的錯覺。

就在建築事務所的眾人都在提心吊膽,擔心晚上的酒會是否能順利進行的時候,顧言曦正坐在S市最大的造型沙龍裏,面色慘淡地盯著一堆花花綠綠的美容美發工具,如同待宰的鴨子。

紀司辰站在遠處和造型總監嘰嘰咕咕,也不知道比劃些什麽。顧言曦見他們頻頻點頭,似乎相談甚歡。約莫十分鐘後,那個留著長發,文藝而風騷的青年男子在空中打了一個無比響亮的響指,然後扭動他那一身黑色緊身衣,笑著走過來。

而紀司辰遠遠地找了個沙發坐下,隨手拿起一本時尚雜志,居然不再管她了。

“小姐你皮膚真好!”總監的助手給顧言曦上著底妝,由衷讚嘆道。

“應該不是演藝圈的人吧?那些女明星,別看雜志上一個個光彩照人的,肌膚底子都沒有您這麽年輕、健康、清爽。”

“吔?”顧言曦聽出這個評價挺高,大概是說她的五官可圈可點,偽造一下還能成明星?

心裏一陣高興,嘴上卻裝作謙虛的樣子。“也許是因為不經常化妝吧。”

那些細軟的刷子從眼皮上輕輕掃過,然後是細膩的粉餅還有明亮的唇彩。與此同時,頭頂一直被吹風機鼓噪得嗡嗡作響,也不知是在堆出個高塔,還是被推成平地。

顧言曦心底生出“我命由天”的蒼涼之感,怎麽也不忍心去看身前被半個人影擋住的化妝鏡。正當在空調溫暖的風流中昏昏欲睡,她忽然聽見總監欣喜地叫了一聲:“Lucien過來!你小子真有眼光!”

*****

“餵,誇你有眼光呢!”顧言曦笑著戳了戳低頭吃菜的紀司辰。

因為莫名其妙成了紀司辰女朋友的關系,顧言曦偶爾也會跟著他參加一些大二的同學聚會。

建築系雖然號稱是男女比例1:1的黃金搭檔組合,在單身苦海中徘徊的同志依舊不少。就比如紀司辰的宿舍,四個人之中只有他一人脫離了苦海。

大家都覺得他釣學妹的手段是可恥的,速度是驚人的。因此,一直都抱了挖墻腳的心思,對顧言曦這個小嫂子垂涎三尺。

有一次紀大帥過生日,宿舍四人慶生,顧言曦作為外掛參加。

席間,雞毛不斷表示出勾搭到顧小美女,是大帥生命中裏程碑式的輝煌,卻被紀司辰冷冷地頂回去。

“你要嗎?她能吃能睡話多偷懶腦子笨,送給你好了!”

一盆冷水澆下來。

顧言曦本來輕輕戳著紀司辰的胳膊,得意洋洋地表揚他眼光好。一聽這話,登時改成九陰白骨爪抓去。

雞毛也算機靈,很快意識到玩笑開過頭,趕緊賠笑臉敬酒道:“不敢收!不敢收!”

“你看吧,他們也就是客氣客氣,我哪裏有什麽好眼光……”紀司辰話說到一半,臉上突然遭了一盆奶油。

*****

此刻,同樣的話從不同的人嘴裏說出來,早就沒有了調笑和耍弄的意味。

顧言曦忽然覺得,冥冥之中,一切皆有定數。

她跟紀司辰,也許誰都沒錯。

唯獨眼光,一定是有一個人出了問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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